80年前:咬牙花半月薪水 才能買包衛(wèi)生棉
多數(shù)都市女性用舊衣破布草紙當“姨媽巾”衛(wèi)生堪憂
20世紀30年代,月份牌上的青春女郎。
清末富裕家庭的少婦,每個月的那幾天,估計還是過得很不舒服。
花去半月薪水,才能買到一包新式衛(wèi)生棉,這對80多年前的都市女性來說,會是一種怎樣的生活體驗?zāi)兀咳绻Ц恫黄,年?fù)一年只能使用草紙、舊布或者棉花,又是如何不適而窘迫呢?當我翻開20世紀20年代末女性雜志上的衛(wèi)生棉廣告,一邊讀著“質(zhì)地細軟,服之舒適”、“絕對自由、絕對隱秘”等廣告語,一邊想著“每打十元”(銀元)的不菲價格,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,深深慶幸自己生活在今天,而不是那個年代。很多時候,人們總是把“進步”二字與波瀾壯闊的大件事聯(lián)系在一起,但在我看來,這些看似平常,但須臾不可或缺的日用品的演化史,也可以讓我們深深體會到這兩個字的精髓,并深深感激我們的前輩為之付出的努力。
趣聞
“不潔”姨媽巾
打仗當武器
毫無疑問,在中國古代,女性的例假向來被認為是不潔的。其實,也不只當時中國如此,世界上很多地方也是如此。舉個例子,明代名醫(yī)李時珍就在《本草綱目》中明確寫道,凡“煎膏、治藥、出痘、持戒、修煉生命者”,都要避開例假期的女子,以免招致不祥或疾病。李時珍醫(yī)學素養(yǎng)頗深,尚且如此,普羅大眾就更不用說了。事實上,這個偏見一直到20世紀40年代還頗為流行,1948年10月的《醫(yī)潮》雜志就刊登了一篇文章,其中提到,當時很多人認為遇到來例假的女子會倒霉,故而她們常被禁止拜神、禮佛,甚至參加婚禮,以免帶來晦氣。
奇怪的是,一方面,來例假的女子常因不潔而受排斥,另一方面,她們的“姨媽巾”卻又被當作某種有“法力”的特別武器,用來打仗抗敵,不僅在古代中國如此,在世界很多地方也是如此。再舉個例子,1841春,清朝名將楊芳受命南下,防剿英軍。他見“敵在海上,風波飄搖,卻能擊中我標,必有邪術(shù)”,既然“敵有邪術(shù)”,他就要想辦法“以邪制邪”,于是,他下令,在全城收集大量女性便桶,其中有姨媽巾者更好,一排排摞在木筏上,待敵人進攻時,就將便桶直指敵人,自己則在岸上帶領(lǐng)將士迎敵。戰(zhàn)斗的結(jié)果可想而知,他不但沒有擊潰敵人,自己反而損兵折將。今人當然會覺得楊芳對“姨媽巾”的迷信十分荒唐可笑,但如果我們自己回到當時的歷史情境,會不會做出同樣荒唐的事,還真不好說。歷代有關(guān)戰(zhàn)爭的史料中,這樣的記載比比皆是,我們不能要求楊芳有超越于時代的知識與理解力。不過,那時的人們對“姨媽巾”的迷信有多深,對女子“不潔”的偏見就有多深,想到這里,我不禁要為她們捧一掬同情之淚了。 新風
時尚女性雜志 開設(shè)專欄解惑
同樣身為女子,翻著這些資料的時候,我心里不禁又出現(xiàn)了一個問題:這樣將女性深錮于禁忌中的情形,是什么時候發(fā)生改變的呢?
說起來,生活在廣州的女子相對還是幸運的,雖然也免不了偏見與禁忌的困擾,但畢竟生活在一個中西文化交匯的地方,封閉的生活里總會率先開出一條縫,透入新鮮的空氣與陽光。早在150年前,來穗行醫(yī)的英國醫(yī)生合信就編譯出版了系統(tǒng)介紹女性生理結(jié)構(gòu)與衛(wèi)生知識的著作——《婦嬰新說》,這在中國還是第一次。雖然這本書只用了短短兩頁半來介紹“例假”現(xiàn)象,但首次說明了“例假”與卵子成熟有關(guān),是正常的生理現(xiàn)象,與“污穢”無關(guān),無須避之不及。雖說那時讀到這本書的都是知識精英,普通女子基本無緣得見,但至少對女性更公平的新觀念開始萌芽了。
隨后的一百年里,中國遭遇了“三千年未有之巨變”,到20世紀初,清政府推行新式教育,“生理衛(wèi)生學”等課程開始進入中小學課堂,從對例假期的女子避之不及,到將生理衛(wèi)生知識堂而皇之引入課堂,可以想見人們在這100年里經(jīng)歷了怎樣的觀念沖撞與激蕩,其間又有多少人不懼被大眾口水淹沒的風險,不懈地為之鼓與呼。
不過,就算這樣,要想指望老師能坦然地在課堂上傳授這方面的知識,估計仍是奢望。這不,1930年的一期《婦女雜志》就刊登了一篇題為《女子的性的知識》的文章,對中小學生理課堂對女性生理衛(wèi)生知識略而不談的現(xiàn)象十分不滿,大聲疾呼人們破除偏見,傳播“正當?shù)闹R”,以保護女性健康。
雖說課上不講,但好在當時的傳媒業(yè)已頗為發(fā)達,坊間已有了一批專門面向女性的時尚雜志,像出版地在廣州的《婦女生活》、《婦女世界》以及出版于上海的《婦女雜志》、《婦女月刊》在廣州市面上都頗為暢銷。這些時尚雜志既以女性為目標讀者,自然關(guān)心她們的隱痛與疾苦,于是紛紛開設(shè)了醫(yī)療問答專欄,聘請醫(yī)生坐診,普及“例假”常識,對匿名患者“遠程”診斷,給出建議。雖說遠程診斷并非一個好辦法,但對大量羞于去看病的女子來說,已是雪中送炭。不過,有空翻一翻這些雜志,看一看咨詢者時常流露出的“我不幸身為女子”的感嘆,一股憐惜之意,從心里油然而生。
消費
新式衛(wèi)生棉 小眾奢侈品
設(shè)身處地想一想,當時“不幸身為女子”的感嘆,不僅來自于觀念的禁錮與束縛,也來自于每個月那幾天實實在在的不適,因為沒有舒適的衛(wèi)生棉。翻開20世紀30年代的女性雜志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當時女子使用的“姨媽巾”林林總總,但都很難冠以“衛(wèi)生”二字:最普遍的是用舊衣、破布或裁剪衣服剩下的布料,時稱“騎馬布”,可由于“不潔”的忌諱,用后還不敢公開洗滌,并拿出去晾曬,只能在夜間悄悄洗凈,再在避人耳目之處晾干;也有人用草紙,不但“潮濕可厭,觸肌如刺”,而且多半在制造時未經(jīng)消毒,衛(wèi)生狀況也實在堪憂;講究一點的新女性會用紗布,洗滌時還會加一點漂白粉消毒,算是改良不少,但舒適度仍然有限;至于家里更窮的,卻還有用稻草的,這就未免有點駭人聽聞了。
據(jù)說,傳統(tǒng)中醫(yī)有“十女九帶”的說法,就是說女性十有八九都要受到婦科疾病的困擾,其實,用著這些不靠譜的“姨媽巾”,不得病才怪呢。
其實,到了20世紀20年代末,一些與現(xiàn)在相似的新式衛(wèi)生棉逐漸開始在市面上出現(xiàn),《婦女雜志》、《婦女生活》上也不時出現(xiàn)中外廠商刊登的廣告,大抵宣傳這些新式衛(wèi)生棉“消毒滅菌、吸收力強”、“用后即棄,不需洗滌”、“質(zhì)地細軟、用之舒適”、這樣的宣傳語無疑會使所有看到廣告的女性讀者怦然心動。
然而,新式衛(wèi)生棉帶來的自由卻十分昂貴,小小一打衛(wèi)生棉,售價怎么著也得在10個大洋以上,要知道,那時廣州一個普通科員,月薪也不過20個大洋,普通女工辛苦一個月,只能掙幾個銀元,生活最底層的女仆,更是只拿兩三個銀元的月薪;而以當時的生活標準而論,十個銀元,足夠一個三口之家一個月的伙食費了。新式衛(wèi)生棉如此昂貴,除了少數(shù)上層女性,其他人只能望洋興嘆吧?想想今天司空見慣的衛(wèi)生棉,曾以如此奢侈的面目出現(xiàn),真有些不敢相信,而我們在慶幸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同時,為一代代前輩所付出的努力,或許更該心存感激。(記者王月華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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